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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尘埃散去(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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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中,朱允熥手里拿着一封信。

那是老爷子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孩子,你要记住,这世上要害你的人,或者说这世界上欺骗你的人,永远都是你最亲近的人!当了皇帝,你要学会怀疑,你不得不怀疑。因为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更没有绝对的信任!”

“在记住,别人能骗你一次就有无数次欺骗,一次背叛更有无数次的背叛。不要让别人,蒙蔽住你的双眼。要学会铁石心肠,宁杀错不放过!”

他放下信,珍重的收到御案的夹层中。

抬眼看向窗外,朴无用带着一名锦衣卫缓缓从外走来。

郭官僧!

他年轻的脸上,诚惶诚恐之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还有激动。

朱允熥细长的手指,开始轻轻敲打桌面。

他又看看殿门口,王八耻低着头,下巴几乎杵到了胸口,面无表情。

“你是皇帝!”老爷子信中最后的话在他脑海中浮现,“别人会怕你,会敬你,但更多的是骗你。因为只有欺骗,他们才能保住或者从你手中,谋取更大的权利。”

“古人说治理国家要堂堂正正,但那都是做臣子的人说的,为的就是糊弄皇帝。皇帝若堂堂正正心慈手软,就是庙里的泥菩萨,谁都管不了!”

“咱不是说让你学咱,把天下的人都监管起来。咱是想让你明白,人心是会变的。今日你有多信任他们,明日他们伤你就有多深。”

“世间本无对错,然人有善恶。光明伟正吾等所求,但阴暗歹毒亦要深深提防!侦得臣仆之小恶,为的是国家大正。为一己之仁名,小恶不除,则将必成大错。”

“暗影司,是爷爷最后给你的东西。切记,牢记!”

殿外,一句轻声打断了朱允熥的思绪。

“皇上,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同知郭官僧来了!”

“嗯!”朱允熥轻轻回应,“进来吧!”

殿外,郭官僧紧张的整理下身上的飞鱼服,绷着脸迈步进去。

在王八耻拉开门帘的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

皇帝接见臣子,王八耻默默的退出乾清宫外。

朴不成无声的和他并列,垂首站着,万一皇帝召见完臣子,有事吩咐他们,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出现在皇帝面前。

宫人们都离得远远的,都把下巴顶在了胸口,目不斜视。太监,是这世界上最会察言观色的人。两个神仙即将斗法,他们这些凡人哪怕听到只言片语,都是罪过。

“恭喜朴公公了!”王八耻看着地上,挨着他影子的影子,“司礼监也算后继有人!”

朴不成一笑,“王公公说哪里话,跟您比杂家是干杂活的!”

上一代司礼监的大太监朴不成追随太上皇去了,那个十二监中最为显赫的位置,从老朴变成了小朴。

这个职位落在小朴的身上,看似说得过去但也有些不合情理。毕竟,朴不成还是太年轻了。而且,他平日在宫里的存在感,也没那么足。更不知道,他是否震得住。

“您千万别这么说!”闻言,王八耻笑道,“您太谦虚了!”

“不敢!”朴不成礼貌的回笑,面容和煦。

然后,两个大太监就这么默默的站在殿外,无声肃立。

可事实上,他们的心中都在各自思量。

“我只要把皇上伺候好,就谁也不能压在我的头上!”王八耻心中暗道,“司礼监又如何?哼,还是没有我乾清宫大总管来的体面!”想着,他又瞥了一眼地上朴不成的影子,心有警惕,“但这小子也不得不防。以后做事要更加小心,不能让他抓住把柄!”

而朴不成则是脑中想起朴无用临死前的最后一幕。

“我用了四十多年,才从一个前朝默默无名的太监,变成权势滔天的大太监。我走了四十多年,近乎五十年!”

“很多人的比我高,很多人比我聪明,比我有才干,可他们都没我走得远活得长。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忘了,他们的权利和地位是谁给的!”

“主子用你,不是因为你多能干,更不是离了你不行。而是看重你的忠心,忠心是我们阉人,唯一能回报主子的东西。”

“主子给你的权,是为主子解忧。不是为了让你拿着他给的权利,当成自己的权利,去作威作福。更不能拿着主子给的权,谋私!那样的话,你就离死不远!”

“不要怕镇不住宫里这些人,更不要怕流言蜚语,也别把别人的讥讽和讨好放在心上。你做你自己就好,就稳稳当当的低调谨慎的做你自己。”

“面对外人装哑巴,对主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和任何人都保持距离,尤其是外臣!”

“耐得住寂寞,不能高调!”

“不能公报私仇,也不能私事公办。”

朴无用一辈子总结出的经验都给了朴不成,他每天都会逼着自己,把这些话在脑海中重复一遍又一遍。

用朴无用的话来说,他也是用了近五十年,才把这些准则变成了天然的本能。

~~

夜,总是猝不及防的来。

明明方才还是黄昏,那落日的美景还带着几分余味,可转眼之间,夜幕就笼罩大地。

藩王们的酒还在喝,好几人都已经酩酊大醉了。

李景隆百无聊赖的坐在这处王宅的门房中,眼睛时不时的看向窗外。

忽然,阵阵马蹄传来。

紧接着,有骑士翻身落马的声音。

“卑职等见过统领大人!”

“免礼!”

听声音,李景隆就知道是邓平来了,他走到门口,“太平奴,可是有旨意了?”

邓平一边走一边用马鞭拍着自己的马靴,看了眼身后。几个跟在他身后的侍卫,直接停步站在院落当中。

“姐夫说的没错!”邓平笑笑,进屋之后先给自己倒了一碗凉茶,咕噜咕噜的喝了一碗,擦下嘴,低声道,“该启程了!皇上说让您早去早回!”

“正好,那几位喝得五迷三道的,往车上一扔就行!”李景隆笑笑。

然后,他也看看窗外,“宫里头今日如何?”

“还那样!”邓平捏了一块点心送进嘴里,也看看外头,“姐夫您还不知道吧?”

李景隆立刻问道,“知道什么?”

邓平低声道,“朴老公不是跟着走了吗?司礼监的位子您猜给谁了?”说着,一笑,“给了小朴,您是没瞧见老王那张脸。哈哈,跟黑炭似的!”

“给了小朴?”李景隆微微有些意外,皱眉深思,“嘶!老王眼睛盯着那个位子可有年头了,没想到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

“哈!”邓平又是笑笑。

只是低头时,眼神之中多了几分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以后,内廷怕是有一番风波!”李景隆想了半天,“你在宫里当差,要多个心眼!”说着,又道,“那群没卵子的阉货,最是记仇,也最是会下绊子。你别卷进去,吃了挂落!”

“没您说的那么邪乎!”邓平笑道,“下午我瞅见小朴和老王俩人正在乾清宫外头,有说有笑跟没事人似的!”

“嗯?”李景隆又是疑惑,“他俩站在一块?”说着,想了想,“能说吗?要是能说你就跟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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