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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三井寿成为神奈川县立大学篮球校队的助理教练。
他的人生经历至此看来,算是平顺。高三那年,他打冬季赛的时候,被秋田一所县立大学的篮球队教练看中。冬季赛结束,对方游说他过去,他想想也没什麽不可以的,便到秋田去了。
结果在秋田这个地方一待,四年就过去了。
他在大学的篮球校队打得不错,在区内赛跟山王工业交手过几次,也参加过几次大学联赛,在业余篮球界中,若要列举国内数一数二的三分s手,名单里不会少了三井寿。
不过大学毕业那年,他觉得够了,可以结束自己的球员生活了。
日本国内没有职业篮球,真的想闯出一番名堂的篮球选手,除了入选国家代表队之外,去美国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而他这个人,与其说是有旺盛的斗志,倒不如说只是喜欢篮球而已。毕业的时候,他还是一样地喜欢打球,可是更清楚自己并没有出国、加入aba、nba,然後纵横球坛这种梦想的。
当他回神奈川探望高中的恩师安西教练,告知自己的决定时,安西教练倒也没什麽意见。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或许早就看出三井重回湘北篮球队的时候,将会逐渐成为一个务实的人,因此对於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三井起先留在秋田的母校,一年多後,安西教练联络上他,找他回神奈川。於是,他又回到了神奈川,在神奈川县立大学担任篮球校队的助理教练。
这份工作不轻松,而且男篮队与nv篮队共同由一个总教练指导,他这个助理教练,也得照顾nv篮队,事情b从前要多一倍。不过,很多事情如果是发生在故乡的话,就变得可以忍受。况且,生活单纯、作息规律,偶尔可以跟年轻学生一起打球,没有什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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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阪井──我不是说过,不要单打独斗!」
阪井是nv篮队的队员,他的学生之一,今年刚升上三年级,是整个球队里最让三井烦恼的一个。
她长得不像一般人印象中的nv篮球选手──骨架高壮、举手投足大剌剌地像个男生。阪井萌五官柔美,有一双带着古典美的丹凤眼,笑的时候会微微眯起。她的身材高瘦匀称、皮肤白晰,教人无法想像她是个成天曝晒在太yan下、喜欢在室外追着球跑的球员,倒是b较像个模特儿。
但让三井烦恼的都不是这些事。阪井其实打得很好,她有天分,很多东西一教就会、一点就通,又肯下苦工练习,几乎可以说是教练眼中的模范学生。她唯一的问题就是,喜欢单打独斗。
她和那些一进入ktv就抓起麦克风不放的人一样,一让她拿到球,便忍不住自己发挥起来,忘了什麽叫助攻什麽叫传球什麽叫队友。
「啊……那个,助教,对不起啦……」
偏偏她又不是个无法g0u通、讲不听的人。三井每次一吼她,她就认错,知道自己又犯了同一个毛病,於是在心中发誓绝对不可以再犯一次。只是,神明大概从来没听清楚她发了什麽誓。
「你──你再不把球传出去,我就剁掉你的手──」
三井气起来时,忍不住大吼这一句。结果这一幕──助理教练三井对上nv篮队小前锋阪井萌──变成篮球队练习时的招牌节目。阪井一开始持球,没在场上的人便停下手边的事,等着看三井骂人、阪井认错的戏码不断重复上演。
最後总是三井先放弃,骂完了「我就剁掉你的手」之後,便气急败坏地叫大家解散休息。
「你说,她到底懂不懂我的苦心啊……」
三井叹口气,喃喃问身旁的g0ng城。他一直都和高中时的队友保持联络,只是去了秋田以後,大家见面不容易,那几年间自然联络得少。现在,他跟g0ng城、木暮偶尔会相约吃饭,聊聊近况、互吐苦水。阪井是他最常挂在嘴边的。
「她每次这样,我就会骂她,练习就得停下来。久了,大家都会受不了,觉得没有她还好一点,渐渐会排挤她、不想传球给她……我就是想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啊!」
g0ng城笑着喝了口酒。「我看她到毕业为止都不可能改过来了。」
他拧着眉,默默地倒酒喝,实在不愿意相信g0ng城的话。
「其实她是个好孩子,虽然活泼了点,但是人很聪明、练习也很认真──」
「是是是──」g0ng城点头。「够了,我已经知道你有多喜欢她了。」
三井砰地放下酒杯。「跟你说过我不是喜欢她!我只是──」
只是觉得阪井很像一个人。很像一个已经埋在名为记忆的泥土里,渐渐被时光和sh气侵蚀而消磨掉的名字。
阪井很像流川。
她虽然常常打得浑然忘我,其实球风颇有特se,细腻而柔软,动作灵巧又迅速。撇开她那个毛病不谈,她是一个很好的球员,看她打球是一种享受。
尤其是她要切入上篮时,脚步会习惯x地先踏一步又後退,再切入篮下。这个假动作,流川也常做。
所以,有时,他看着阪井,有点怀念的感觉。
流川打完高中联赛,便开始准备去美国的事。他在五年前──大约是大学三年级吧──去了美国,先参加aba长堤队,然後又参加nba夏季训练营。再之後的事,他也不太清楚。关於流川的消息,他渐渐地只能从报纸新闻上得知。
他一个人,在美国过着什麽样的生活呢?
「只是……」g0ng城还在等他的回应。
「她有点像流川。」
g0ng城扬扬眉,很意外。「真的吗,这倒是有趣……」
提起流川这个名字,就像是无意间打开了一扇门,他们同时走进那透着晕h光线的空间里。回忆让他们沉默下来,觉得除了喝酒,暂时不需要语言。
直到三井点起一支菸。那突然燃起的红se菸头跟烟雾,似乎令g0ng城回过神来。
「最後一次见到流川,就是那次大家一起去海边的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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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还没有离开日本之前,他们是有联络的。
他们那一届的篮球社,凭良心说是最乱七八糟的一群,但似乎也是连结得最紧密的一群。毕业之後,他们偶尔聚会,遇到寒暑假,便选个地点一起去玩。
流川有时出现,有时根本找不到他的人。他们也没放在心上。流川是个很单纯的人,只是有时候也没有人了解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做些什麽。他跟樱木、g0ng城不一样,从来不会主动提起自己的生活。
大三要升上大四的夏天,三井开始玩冲浪,趁着回神奈川过暑假的时候,找了大家到海边玩水。
那是个晴朗得让人忘不了的夏日午後。天空蓝得像会滴出水似的,没有云,太yan热得让人直冒汗,每个人飞快地奔进海里。
租了初学者专用的冲浪板後,三井负责教大家如何使用。但是没多久他就放弃了,因为真正听话的只有木暮。樱木早就在旁边跟流川打了起来,两个人像海狗一样全身sh漉漉的,扭成一团;g0ng城很明显地把这次聚会当成他和彩子的海边约会,只顾着闹彩子。赤木根本没下水。
但他还是很开心,因为这些人是曾经与他一起创造能够保存一辈子的回忆的人。他们跟世界上的其他人、生命里即将要相遇的人都不一样,是独一无二的。所以,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光,都是最好的时光。
傍晚,太yan开始落入海平面的时候,大家终於累了,仰躺在海上,在水里载浮载沉的。yan光不再那麽灼人,暖烘烘地晒在皮肤上,橘红se的光芒渲染了天空与海水。彷佛说话是不被允许的、会破坏了这份静谧,每个人闭上眼睛,只听见海水一b0b0打上岸、流动的声音,沉默地漂浮着,像只水母一样伸展四肢。
他们顺着水流互相撞来撞去,三井的心中愉悦而平静,在脑海中揣想着夕yan慢慢滑入海水里的光景,接着天就要暗了……
他倏地睁开眼,左手动了动。他偏头看看左右,流川在他的左边,闭着眼,一付睡着的样子。他看起来像是陷入长眠,不知何时醒来。
连在海里都能睡着啊……三井失笑,有些佩服地看他。不是他吧。
那麽,刚刚是谁握住他的手呢?
虽然那几乎称不上是握,应该说是指尖的碰触。他感觉到,谁的指尖碰到他的手指,他的掌心,然後有些犹豫地轻握了他的手。
一切只有两秒钟。
後来,大家意犹未尽,闹到很晚。太yan下山後,樱木跟g0ng城生起了火堆,围坐在沙滩上烤r0u。彩子跟流川买了啤酒回来,大家边喝啤酒边吃烤r0u,又唱又闹,简直像小学生。
三井不知不觉地喝完第三罐啤酒,转头看见坐在火堆旁的流川。他对樱木他们这种没有改变过的胡闹的玩乐只在一开始时说了句「白痴」,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从不参与。
流川一向独来独往。可是,他觉得此时此刻的流川,异常地沉默,像是陷入了泥沼般的沉默,像空气吞没了他的语言能力跟意识,甚至有种绝望、毫无生气的感觉。
既使如此,他还是个漂亮的男孩。
三井第一次这麽仔细地打量这个学弟。他曲腿坐在火堆的另一头,头发还有些sh气,让他的发se黑得既深沉又柔软。深夜的火光描绘着他的轮廓,像是将他镶上了一层金边,他的眉、眼、鼻子、嘴巴、头发,都染上了那点迷茫的金se。
他偏过头,漠然看着樱木跟g0ng城他们打闹,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正好露出他漂亮的耳朵及颈部线条。
三井觉得心脏忽地收缩了一下,x口一窒。
一个男孩身上怎麽会有那麽优美的曲线呢,他明明是个高大又具有野x的人,手脚、身t的线条却非常漂亮,仅仅是坐在那里,整个人就像是一幅画、一个好风景。
难怪从以前到现在,有那麽多nv孩子喜欢他。
「什麽?」
流川突然出声。三井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心里所想的说出口了。
还好夜晚海风大,把他的声音吹得模糊不清。他有些困窘地摇摇头。「没有。」
流川看了看他,又调回视线。
树枝燃烧时制造出哔哔剥剥的声音,两人隔着一个火堆,默默地喝酒。木暮已经裹着外套睡着了,彩子也昏昏yu睡。
那个晚上,就在大家累得睡倒在沙滩上之後结束,除了流川。三井陷入睡眠前,依稀看见流川还坐在火势逐渐变小的火堆旁,一个人喝酒。
流川竟然清醒着,这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这是三井那晚最後的想法。
那晚之後,三井再也没有见过流川。
夏天过完,流川便前往美国了。
後来,三井再也不对阪井说「我就剁掉你的手」这句话了。
因为有一次,他说完了,只听见阪井「喔」了声,落寞地转身走了,到场边休息。
他忽然强烈地感觉到阪井的挫折,而有些懊恼。她不过是个大学校队的球员而已,又不是立志要当篮球巨星,何必b她b得那麽紧呢?她就算单打独斗下去又怎样,她的人生并不是只有篮球而已――
如果篮球变得不快乐了,她还能继续下去吗?
那天的阪井都很沉默,动作也慢得出奇。练习结束後,大部分的人都走了,三井洗把脸,回t育室的时候,瞥见球场还亮着一盏灯,阪井坐在场边收拾东西。
「还不回去?」
阪井抬头,见了是他,脸se显得没jg神了点。她点点头。
「要不要跟我一对一?」
三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这麽做。高二以前,他常常玩一对一,那时是带着挑衅与不服的。高三的时候,他变得被动,不再主动找谁一对一,也只玩过一次一对一了。
可是见到她,他觉得该跟她打一场一对一。她不是个适合沮丧的年轻nv孩,他觉得这种小游戏可以鼓励她。
阪井楞了下,微笑起来。
夜晚的球场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没有激情,没有兴奋,没有观众鼓噪着,也没有人看着,气氛安静而放松。但他们听着彼此的脚步声和自己的心跳,jg神异常专注。
三井注意到阪井的眼神变得明亮,紧紧盯着他,像是不能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她的脚步灵活,身躯柔软,似乎任何高难度的动作都难不了她。
汗水滑下来,sh润了他的眼。恍惚间,他想起,八年前,某个晚上,也有个人这样站在他面前,用这样明亮的眼神看着他,而他也这样看着他──
「喔!」
三井在篮下一闪神,就被阪井上篮投进的球砸到脑袋。
阪井吓了一跳。「对不起、对不起──」
他摆摆手,要她不必道歉。「没事。」
五分钟以後,他们两人坐在场边,一人抓着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球场安静下来,晚风吹乾了他们皮肤上的汗水,带来微微的凉意。
「好点了吗?」他问。
阪井怔楞了一秒钟,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点头。「嗯。」然後又说:「很久没打得这麽过瘾了。」
三井大笑起来。「因为我老是在旁边吼你,暂停b赛吧?」
「……没有啦。」
他忍不住r0ur0u她的头,隔着她披在头顶的白se毛巾。阪井也笑起来,一双凤眼微微眯着,唯一亮着的那盏大灯从他身後投s到她身上,教他看见她白晰的脸庞透着运动过後的红润,像个娃娃似的,一点也看不出这个nv孩刚才是用多麽明亮有力的目光盯着他。
「你打球的时候,很像我高中时的一个学弟。」三井微笑地说。「你们的球风满像的,b较柔软、灵活,攻击xb较强,突破能力b防守能力好。」
阪井安静了好一会儿。
「你说的是流川枫吗?」
三井惊讶地转头看她。阪井轻声说:「他是我的表哥。是他教我打篮球的。」
他恍然大悟。难怪他们的球风接近,有同样的假动作,严格来说,连外貌都有几分相似──
「我们相差四岁,都是家里唯一的小孩,所以从小就很亲近。我十岁的时候,枫教我打球,我所有的技巧都是他教的。後来上了国中、高中,才开始听教练教的。」
「难怪……」三井充满兴味地看她。「连单打独斗的毛病都跟他一样。」
阪井00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办法嘛,我什麽都是跟他学的。」
机缘真是奇妙。流川是他的学弟,阪井是他的学生,在流川去了美国,他也留在秋田、许久许久没有回神奈川,几乎没有想到这个人的时候,安西老师把他找回神奈川,然後,他开始训练阪井,又想起了流川。
冥冥中有什麽,教他只能把流川这个人埋在记忆中的某个地方,而不能彻底忘了吗……
「他高中毕业时,我跟着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真的好恐怖,他被一大群的nv生包围,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缠着他,有人还哭起来,抢着要拔他制服的第二颗钮扣。」
阪井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了些,听起来变得轻轻的。「後来我们躲到了一个房间里……应该是篮球社的社团教室吧。他变得有点怪怪的,坐在椅子上,戴着耳机听音乐,可是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置物柜──」
「置物柜?」
「嗯。」她点点头,好像在确认自己没有弄错。「我问他,他指给我看他的置物柜,是最左边的那一个。」
一瞬间,三井觉得脑子里被ch0u空了似的。
在湘北篮球社,他们的东西都是按年级来分别的,但是,那一年他是直到地区预赛前才申请入社,所以他的置物柜是在一年级的樱木旁边,最左边的那个。
「我也不懂他在想什麽,但是我不敢开口说话。他明明坐在我旁边,又好像不在这里。」
流川在想什麽?他毕业之後,去了秋田,而他升上二年级,使用他用过的置物柜,直到他也离开湘北。
三井扯下围在颈间的毛巾。他把脸埋在毛巾里,深呼x1。他的脑子里有千百个念头,想问她为什麽要说这些,想叫她不要再说了,想立刻离开这里,想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想一个人独处,想喝酒,却什麽也没做。他没有力气,而有个东西把他紧紧捉住,绑在这里。
阪井直望着空旷的球场。「後来,我怂恿他在学校埋一个时光盒子──」
「时光盒子?」三井艰难地开口。有什麽东西哽在他喉间。接着,他想起那是什麽东西了。
阪井看了他一眼,见他懂了,说:「我闹了他很久,他终於答应,可是没有准备盒子,所以只好用他的铅笔盒。我不知道他放了什麽在里头,我只记得,他弄了很久,我等得快不耐烦了,他才叫我跟他到t育馆後面……」
好一会儿,不知道有多久,三井只听见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那沙沙声像sao动了他的心,像只手翻起了泥土,往他埋在心里的东西挖下去。
「那个盒子埋在湘北t育馆後面的树丛里。」她抬头,声音有些期待、有些颤抖、有些不确定。「我带你去。」
说完,她就只是看着他,看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长长地吐了口气。有一秒钟的时间,她感觉这个二十六岁的助理教练陷入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时间,也忘了旁边的人。这些对他都没有了意义,因为他想的只有一件事,一个人。
就像那个午後,坐在社团办公室里听音乐,看着一个柜子出神的流川。
「走吧。」三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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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回到湘北高中。
三井开车,一路上都不说话,只是望着前方。车窗外的灯光不断掠过他们,他的脸在昏暗的车里忽明忽灭。
夜里无人的校园静谧得教人不安,一幢幢坐落在空地上的校舍,幽暗而陈旧,看起来像是巨大的石雕像,镇守着什麽秘密。
她凭着记忆带三井找到流川埋下时光盒子的地方。那是在树丛的最里面,他们钻进去。「在这里。」她蹲在一个稍有隆起的小土堆旁,用力拔掉杂草,两个人徒手挖开土堆,带有sh气的泥土弄脏了k管跟衣服下摆,三井似乎毫无所觉。
他越来越用力地扒开泥土,但一点也不确定自己真的想知道土里埋的究竟是什麽。要不要住手,快点住手吧,现在还来得及――他的脑子听见这些声音,可是手上并没有停下来。
终於他挖到了一个锈蚀的铁盒子,大约二十公分长的细长盒子,确实是个铅笔盒。
他们都停住了。阪井在他旁边呼呼喘气,看着他怔怔地拿出那个盒子。
他们爬出树丛,连身上手上的泥土都没擦,就着微弱的月光,三井打开铁盒。
里面什麽都没有,只有一张摺得四四方方、边缘泛h的纸。
三井不由地屏住呼x1,打开那张纸。他从来没有这麽惶恐、这麽不安,又如此确定自己会看到什麽。
那确实是流川的笔迹,用黑se的笔写着――三井寿。只有三个字。
他觉得肺部的空气被ch0u乾了。强烈的情绪像暴风雨中的海水冲刷过他整个人,他有种被淹没、灭顶的感觉。
「他曾经跟我提过几次,说社团里有个学长,是三年级里球打得最好的……」
「阪井。」三井低声问她:「时光盒子不是要定下一个时间,自己去挖出来的吗?」为什麽她要找他来,叫他挖出来?
她点点头。「可是他等的不是一个日期。」
那时的流川或许不确定他会知道这个盒子的存在,甚至把它挖出来,也不确定自己该怎麽做,可是他还是埋下了自己的时光盒子,把一切都埋在土里,当做一个纪念,但又期待着有一天他的学长发现这个盒子。
而他真的发现了。
「他说他曾经找你一对一。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场球。任何b赛都b不上。」
那也是他最惊心动魄的一场球。三井记得。流川站在他对面,眼神b整间t育馆里的日光还亮,紧紧地、像是要把眼前这个人刻在心里一样,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呼x1、每一滴汗、每一个动作,都不能放过。
那种眼神简直像一种引诱,他呼x1乱了,心跳失去节奏,几乎整个人被x1进去。
所以他再也不跟谁一对一了。他不想再跟谁那样相望着,不想再看见那种既强悍又想把对方吞噬下去的神se,不想也这样地看着谁……
三井忽然摺好那张纸,收回盒子里。阪井不解地看他,他只是笑了笑。
「走吧。」
他找到t育馆外的洗手台,两个人洗乾净了手,擦拭掉衣服上的泥土,又把铁盒子冲洗了下,回到车上找了条毛巾擦乾。他把盒子收进自己的包包里。
阪井yu言又止地看着他做这些事。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吧?」三井头也没回地问她。
「在迈阿密。」然後,她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急着说:「今天晚上的事不是枫要我做的,真的不是。我知道……一点关於你们的事,也知道你是谁,只是没想到後来你变成我的教练……但是我又不敢贸然提起跟枫有关的事,只能想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带你来这里看看。」她抬眼,小心翼翼地注意三井。「虽然他没跟我说过,我也没有特地问他,不过我一直相信,他埋的东西一定是跟你有关──」
「我知道。」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微笑。「他根本做不出这麽复杂的事。」
阪井00头。「也对……」
他转身,又忽然跟她叮咛:「什麽都不要说。」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点点头。
他们走出湘北。夜已经深了,他的身t疲累,jg神却很清醒。他先把阪井送回家,然後车子掉头,开往湘南的海边。那个他们一起去冲浪的海边。
夜晚的海黑沉沉的,灰白se的浪花细碎地打上沙滩。
三井停好车,把车门打开,让海风灌进来。他开了一罐在路上买的啤酒,坐在车里喝。
空气很凉,浪cha0声远远的,有些朦胧模糊但撩人,他闻到咸味。
酒喝完了,他下车,走下了堤防,慢慢走到水边。他脱掉球鞋,海水冲上了沙滩,淹过他的脚。
静静地,他想起最後一次见到的流川。就在这海边,他躺在海面上,像睡着似的,黑se短发软软地漂荡在蓝se的水里。
「那个时候,我知道是你啊……」
他知道是流川。是流川的手,在海水中握住他的,虽然只有两秒钟。
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跟自己一起沐浴着yan光,海面的风吹过自己,再吹过他的脸、他的肩、他的身t、四肢,这份想像几乎让他融化在冰凉的海水里,又想确认、想碰触那个人。所以他伸出手,轻轻地、试探地握住――
但是被他甩开了。
十八岁的他不敢再看流川的眼睛,二十一岁的他甩开流川的手,一次一次地退缩,宁愿不要知道、不要说破、不要面对,更不能让他发现,自己会被他打动,也有那样想要吞噬他的眼神――
他没有承担那些东西的勇气,不像流川,可以义无反顾地接受自己,而且毫不畏惧未来将有的磨难。
而他,只是在那个最晴朗的午後,把一切都沉入海里。就让彼此默默地喝酒,隔着一个火堆,在火光中看着对方、记得对方,在心里回味就好。
直到他看见那张纸片。
一个人会把什麽东西埋在时光盒子里呢?
「不知道从东京到迈阿密,要花多久的时间……」
他拎起自己的鞋,回头朝车子走。他的脚上黏满了沙子,球鞋里也是沙子,但他不在意,他哼起了一首歌。
与其穿上沾了名为谎言泥巴的鞋子
要是没抖乾净就别穿上去吧
很简单地
光着脚不就行了
他一遍遍地哼着,直到上了飞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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