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1 / 1)
楚玉一个接一个的看诊,反正她诊脉的每个人,她都是说情况很严重,基本很难救之类的话。
若是救不了的,楚玉就开出一个全是名贵药材的药方,告诉家属如果来得及,这个药方能帮忙吊着一口气。若是还有救的,楚玉就帮忙施针,几针下去,人就彻底没救了,楚玉也给开一个全是名贵药材的药方,和上面一样的说辞。
说来也巧,柳四海那个没有参与狂欢的侄子,还有一口气在,属于有点救,但不多的情况。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个人不太爱说话,也确实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大坏事,是那种特别不擅长拒绝别人的老实人。
楚玉给他扎针时,没有使坏,而是正常进行抢救,她又按照原身的记忆开出一个正常的药方,至于人能不能活,楚玉就不管了。
楚玉忙完院子外的事,和其他受害者家属一起拍院子门:“八婶娘,族长爷爷的针我还没有取,现在早就过了半个时辰,赶紧开门让我取针!”
楚玉先前给老族长针灸的时候吩咐过,半个时辰后取针,但后来因为打起来了,女眷们压根没机会喊楚玉进来取针,她们自己也不敢乱动,所以老族长一直被扎到现在。
房子里的女眷们此时听到这话,顿时一惊不知道。
族长妻子心口还疼着,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就打算去开院子门。
“娘,这门不能开!”三儿媳妇挡在前面。
杨氏也紧随其后,但她还是多长了个心眼,对着外面的楚玉喊道:“五郎媳妇,这针要怎么取,你跟我们说一声,不必劳烦你动手!”
外面的楚玉眼珠子转了转,报了一堆穴位出来。
她的声音不大,院子里的人需要贴在门边才能勉强听清楚。
偏偏楚玉又说得极为复杂。
院子里的人听得云山雾绕,只能喊道:“芸娘,你大点声,我们听不清。”
院外的受害者家属们闻言眼神一动。
楚玉稍稍提高音量,强调道:“按照我教的顺序,一个都不能错!明白吗?”
院子里的人当然明白顺序的重要性,但她们压根搞不懂这些穴位在哪里,甚至也完全忘记了楚玉说的话。
“五郎媳妇,能再说一遍吗?能告诉我们这些穴位在哪里吗?”杨氏大声问道。
楚玉刚刚开口,起了个话头,外面忽然传来整齐又聒噪的说话声。
楚玉的声音本来就不大,此时这些声音彻底掩盖她的声音。
捣乱的不是别人,是外面那些受害者的家属。
“五郎媳妇,你别说话了!我们绝对不会让他们听见你的声音!”
受害者家属们想通过这种方式逼迫里面的人开门。
楚玉心说干得漂亮,理直气壮地摆烂。
受害者家属们又朝着院子里喊话:“里面的人赶紧开门,芸娘的声音绝对不会传进去,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老族长去死吗?你们不给个说法,我们绝对不离开,我们围死你们!”
院子里的一家人神色各异,到了这个地步,三儿媳妇和杨氏还是牢牢地挡在老太太身前面,阻止她想要开门的举动。
老太太质问两个儿媳妇:“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公爹被扎死吗?”
杨氏苦口婆心劝道:“娘,现在外面全是人,他们全都等着跟咱家算账要银子,咱家有多少钱可以赔给他们?”
“他们要围死我们,咱家也没多少粮食了,左右都是要死,让开!”老太太打定主意要开门救丈夫。
杨氏跪下来,哀求道:“娘,就算要开门,也要再等等,他们现在正在气头上……”
三儿媳妇就没有杨氏这么好的脾气,今天闹的这一出,她男人也被抓了,儿子也受伤了,她觉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此时人事不知的公爹!
若不是公爹死活不肯将信件公开,哪里会引得后头这一系列变故。
她都恨死老族长了,巴不得老头赶紧死。
“娘,您和爹是不是巴不得全家给你们陪葬才开心?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长辈,见不得晚辈好过!”三儿媳妇骂道。
老太太闻言,面色惨白。
“你这是恨上我们了?”老太太问道。
三儿媳妇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老太太又看向其他人。
其他几个儿媳妇沉默片刻后,和三儿媳妇站在一排,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老太太脸一沉。
杨氏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娘,此时开门,外面那些人只怕要把咱家撕碎!”
“但现在不开门,就没人能救老头子了!你们这些不孝的东西,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老头子去死吗?”老太太说道。
杨氏又说道:“娘,外面那些人都恨极了公公,谁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虎头他才两岁呀,您真的忍心吗?”
虎头是杨氏的儿子,也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小孙孙。
老太太沉默片刻,说道:“咱家能住着青砖瓦房,能过上这样不愁吃喝的好日子,全都是靠着老头子呀。”
但这话却被三儿媳妇用力反驳:“我们如今落到这田地也是因为公公,我情愿不过这样的好日子,也要让我男人回来!”
杨氏也跟着说道:“娘,咱家长成的男丁都因为今天这事进大牢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你也为他们想一想呀!难道您心里只有公公是人,其他人就不活了吗?”
这些受害者家属讨说法、要赔偿,全部家底都赔进去,都不一定能让他们满意。
杨氏觉得还不如将钱留着,努力去县里活动,放自家男人回家。
老太太被劝服了,魏魏颤颤地进了屋子里,她看着老族长乌青的脸色,伸出手来,也没有管扎针的顺序,一根接一根,将老族长身上插着的长针,全部取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老太太泪流满面。
“老头子,是我没用,连你这一口气都吊不住……”
似是听到了她的话,床上的老人手指动了动,片刻后,老族长用力睁开浑浊的双眼。
“老婆子,我有事情要交代,你喊老大他们进来……”老族长努力抬起手来。
老太太抓住他的手,听丈夫提起长子,眼神一暗,到底没有说出实话来,只说道:“老大送铁柱去县里看诊,现在还没回来呢,有什么事你先跟我说,我会一五一十的转告他。”
老族长开口的第一句话:“拦住芸娘,不能让她胡来,柳叶儿和十郎不能有事。”
老太太听到这话,到底没忍住,问道:“你为何一定要保住这两个祸头子的命?难道他们真的是你的……”
她觉得自家今日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两个小混蛋。
老太太话没有说完,但是老族长听明白了。
老族长想到这点破事自己解释了一整天,他此时再也忍不住,气的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老头子,你别吓我!”老太太着急了。
老族长拉住妻子的手,说道:“那封信不见了!真的有那封信!我没有骗人!”
老太太用力点头:“有信,我相信你,你别着急,慢慢说。”
老族长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柳誉信中说了,他即将成为驸马,他的弟妹不能出任何差错,你一定要想尽办法,保住他们!”
老太太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事。
老族长继续说道:“芸娘不能留了,柳誉信中承诺,事成之后,他会举荐咱们的儿孙做官,咱们全家都能搬到京城去住,柳氏一族,终于要在我手中重现祖上荣光!”
老族长一提起这事,顿时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觉得自己成了家族的大功臣,就算去地底下见列祖列宗,他也能昂首挺胸。
老太太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柳氏族人死了一地,自家的儿子没见着做官,反倒先下了大狱,可谓是反向荣光。
“老头子,其实……”老太太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老族长也不太在意妻子的话,他用力抓住老太太的手:“一定要保住叶儿和十郎,护好他们就等于护住咱们全家的富贵,至于芸娘,她既然这样烈性,你就让老大找个地痞弄脏她!”
“只要她脏了,不死……也得死!”老族长说完这话,一口气就像散掉了一样。
他的回光返照结束了,此时睁着眼睛,望着老妻,一动不动。
老太太颤抖着手,试图感知他的呼吸。
院子里的人,还在跟院子外的人对峙。
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
“老头子,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呀!”老太太喊道。
家里办丧事明明是很悲伤的事情,但几个儿媳妇互相对视一眼后,都觉得这未必是坏事。
外面那么多人的情绪需要一个发泄口,如今柳族长既然已经死了,那他就可以成为外面那些人发泄的对象。
这些人先前都放了狠话,说要围死他们全家,要不到赔偿,就死都不离开。
杨氏想着,如果他们的情绪得到发泄,他们再说几句软和的话,应该就能将一部分人哄走,她立马和妯娌们商量起来。
一刻钟后,院子外的人听见整齐划一的呼喊声:“爹,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呀!你死得好惨呀!”
一直被里面的人死死关着的院子门打开了,外面的人最先看见的是挡在门口的一具尸体。
老族长家的女眷跪成一排,个个满脸悲伤。
她们一边哭,一边高声喊道:“爹啊,你死不瞑目啊!这群人逼死了你还不够,他们还要逼死娘,逼死我们,逼死全家!”
老族长死亡,外面的人一时竟然真的被震住了,没有继续冲进来,但让他们就这样放弃讨要说法,他们又觉得很不甘心。
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觉得憋屈至极。
楚玉在一旁忽然感慨道:“柳族长用自己一条命,换了这么多条命,也算值得了。”
受害者家属们听到这话,立马想着:外面一共死了这么多人,凭什么老族长一条人命就能抵消。
他们怒气值瞬间回满,不再犹豫纠结,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凭什么你家死一个人,就能抵消我们这么多人的损失,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对,赔偿!别想就这样糊弄过去!”
对于底层民众来说,人命也是有价格的,他们虽然难过于至亲的损失,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多要点钱。
但老族长家如今最看重的就是钱,她们还等着拿钱去衙门里活动,救回自家的男丁。
老太太咬死了没钱,往地上一躺:“你们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没钱赔!”
受害者家属们顿时不敢动了。
楚玉却忽然说道:“老太太,你家的驴子好像饿了,一直在那刨地呢。”
众人顺着楚玉的视线看了过去,他们顿时思路打开。
何必非要等着人将钱送到自己手上,直接进去找不就行了。现在这家里就几个女人和小孩,哪里能拦得住他们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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