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1 / 1)
断断续续的尖叫,还有碎裂瓷片在地上的摩擦声,不时掺杂了推搡的摩擦声。
这路通往玉京西边不被诸多人知的小小官道,几乎废弃的检关离此不远。
但由于多年前玉京官职变动,那检关由于常年无人通行,也就成了官吏懒于值守之地,逐渐荒废,也无人知。
周遭没有摊贩,更不宜居住,足以称得上是个无人之路。
她也不明白为何要再去看一看。
分明适才连誓都发过了。
脚步因心急而加快,不由得想起那张脸。
不是奚落她时的脸,也不是推她入水前一刻时的脸。
而是最最开始,温泠月与她初次相见时,她怯怯地躲在裴钰身后,却又疯狂落在她身上,似乎极力想与她认识的,裴晚的那张脸。
这实在没有来由。
而当她真的折返回去时,看见的那一眼却令她全身汗毛竖直,瞳孔不觉骤缩。
眼前无法预料的场面。
“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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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颗杏仁
这回她身边那人是个真真的醉汉。
恰巧道旁无人路过,恰好裴晚误入此地,恰好方才途径酒肆……
那个方才还站在酒肆门口摇摇晃晃的男人此刻拖着一只酒瓶,跟在裴晚身后。而她似乎察觉到男人的尾随,却不敢声张,因为那瓷瓶方才被打破在地,他随时可以捞起一片。
温泠月心下警铃大作,背对着熙攘的庙会,错目的瞬间与裴晚惊恐的眸子撞上,下个瞬间她做了个决定。
“啊!”
急忙追来的南玉看见此景忍不住尖叫,捂住嘴。
方寸大乱之际,她下意识看向一同长大的姑娘,“娘娘,怎么办……”
裴晚所在之处同她们站立的路口尚有些距离,裴晚身娇体弱,眼见男人就要动起手,温泠月没有回应南玉的话。
头也不回地朝来时的巷子迈去,步履匆匆。
“娘、娘娘……”
温泠月抿唇,紧紧攥着袖口的手仔细看还有些发白。
眸光瞬间锁定在巷口某处,脚步不带有一分停歇,却可见喉间细微的滚动。
“欸欸欸,姑娘你干嘛?不买别……”
矮凳上叠着腿的小贩眼见精致漂亮的一小姑娘二话不说走过来就拿起自己卖的一把剑,终于坐不住站起来阻拦,却为时已晚。
她的喘息格外沉重,加之步子的沉重便也听得不大要紧,越过路上的人,就连小贩在后面叫嚷的声音也被脑中一片空明掩去。
此时此刻她只能感受到手上沉甸甸的刀剑。
冰凉坚实的剑柄,从她手心往外沁着剑气,学着傅沉砚的样子,她将那把剑微微扬起,朝裴晚声响处快步走去。
恰好路过巷口的路人似乎察觉到内里有事发生,见一个娇小的姑娘拖着长剑,也来了兴致,三四个看戏之人便好事地跟了去。
方才见温泠月离去的南玉已有上前阻拦之意,奈何醉汉中年力大,又加之两位姑娘惧怕脚下破碎的瓷片,也没遇见过这样的场景,不免心生惧意。
温泠月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唇抿成一道线,“放开她!”
察觉到熟悉的声线,裴晚依稀辨出是温泠月,而南玉则早就怕得有抽泣之意。
“娘娘,这里!”
而那醉汉似乎是街上的老流氓了,对这等事信手拈来,注意到身后动静察觉到气势汹汹提着刀的温泠月时,他竟一点不怕。
“呦,这丫头身段也妙!”
恶心的视线不怀好意在她身上游走,似乎并不觉得她手中那把刀能构成何等威胁。
“妹妹会用刀吗?拿得起来吗?”
温泠月阴冷着神情,迎着男人摩拳擦掌的姿势便是一挥——
刺啦——
衣衫布料被锋利的刀刃一触即破,她本是抵挡男人伸出的胳膊,下意识甩出的刀竟正中他左臂。
“嘶——”伴随着破碎声同时而来的还有男人捂住胳膊时的惨叫。
似乎对她这样瞧着弱不禁风还娇气的姑娘真的会用剑感到极度的不可置信。
“你、你,你个死丫头!”
那胳膊逐渐开始往外渗血,男人的眼睛明显清醒不少,摆脱了酒气却因愤怒气红了眼。
温泠月死死攥着剑柄,没人看见她止不住的颤抖扣着剑柄已然发白的指尖。
抬头望向醉汉时的面目却还是冷静,“你手脚不干净,怎、怎么了,打的就是你!”
南玉也被她的动作吓得冷了半晌,见状立马回神,连连帮腔:“是啊,我们可都看见了,我告诉你,刚才你就要对她……”
男人淬了口痰,似乎骂了一句脏话,温泠月听不出是什么,只知道不是好词,死死咬住下唇。
“啪——”
掌心与硬物相撞的清脆音袭来,他抬起在半空欲对她们出手的动作被生生拍回,顺势望去便见温泠月眯着眼对着他蠢蠢欲动的手来了那么一下。
稍宽的刀刃将他手拍出一道红印子,温泠月也诧异了一分。
原来她成日看傅沉砚那样还是有些好处的。
正所谓没有被刀抵过就不知道真的动刀是什么体会。
温泠月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用上刀剑。
而这也是她第一次拿剑……
男人彻底被激怒,温泠月感受到裴晚的木然和紧张,直接甩刀抵上他脖颈,将男人的动作死死箍住。
“臭丫头!”
他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兴许年轻时混迹市井练就过些杂功夫,见她握剑的手指颤抖,隐隐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邪笑。
不大的眼滴溜溜转过一圈,趁她们不注意时,一把将头从剑下绕出,顺手扯出裴晚衣带上系着的某物,贼兮兮地朝温泠月嘲讽一笑,“装模做样。”
温泠月心下难免慌张,又见他弯腰抄起一块碎瓷片。
“瞧你们这打扮,还带着仆人婢子,莫不是官家小姐?”男人咧开嘴时露出参差不齐的几颗黄牙,上下打量着温泠月。
又道:“方才她叫你什么,娘娘?”
南玉缩在温泠月身旁,作出一副保护她的模样,“怎、怎么了,我告诉你,我们可不是你这等人能惹得起的!”
他忍不住发笑:“呦,还真装上了。娘娘?你是皇后娘娘啊,还是皇宫娘娘啊?”那瓷片在他手里磕碰发出刺耳的鸣音。
“放屁!她是娘娘,那我还是天王老子呢!”
他嗤嗤地笑开,一边打量一边瞧着,掂了掂从裴晚衣服上扯下的玉佩,贪婪的眼从玉佩挪到几个姑娘身上,“今儿运气好,不止捞上一笔,还能让爷爽爽。”
令人作呕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袭来,温泠月活了这么些年从未听过如此不堪入目的言论,一边恶心,另一边又怕得要命。
“你竟然敢对太子妃不敬!”南玉恶狠狠地说着。
他果然不信,嗤笑一声后扯过裴晚,强行压住她挣扎的手,又一把将温泠月握着的剑拍落,露出一口黄牙。
“娘娘您没事吧!”南玉赶忙去扶随剑一同震落在地的温泠月,而她死死盯着他动裴晚的手,作势便要再起来却碍于被扭伤的脚踝而动作不得。
于是灵机一动,死死拽住男人的腿,他欲对裴晚上下其手的动作果然被止住,这人身上倒是有几两肉,却仗着那一丁点力气同两个小姑娘拉扯。
裴晚用尽全力挣扎,却也只是个会丹青绣花的闺阁姑娘。
打小被爹爹培养着学习了一堆闺秀技艺,嫁入高门的本领倒是挨个学过一遭,眼下的情况是从未料到的。
裴晚急得快要哭出来,本来今儿她只是趁着家中事务繁琐才得以脱身,没想到头一次出来一回,就遇上这种事。
她好想哭,却又看见地上姿态全无的温泠月,一时情绪复杂。
力气也快要用尽,那男人终于忍无可忍,捞起酒壶碎片抬手便要反抗,一脚踢开温泠月,另一只手就要往裴晚脸上划去。
“死娘们,装什么装——啊!”
话音未落,伴随着马蹄声至,风吹过,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乍现。
一杆长枪砰然击碎了男人的污言秽语,一把打在他捏着瓷片的手腕上,利器被震落在地,男人的手骨似乎受到了一定的伤害。
“哪个不长眼的王八……”死死捂住右手腕子,恶狠狠朝力量方向看去。
高个子的将军挺直着身板,跨坐在马上,那杆长枪与右臂延伸成一条直线,逼向醉汉。枪上殷红的璎珞被卷起,衬得他英气十足。
而他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侧脸同温泠月有几分相似。
裴晚原本双眸紧闭,觉得自己肯定躲不过那片碎瓷片了,兴许脸上也要被划上好几道。
可当她久久未感觉到利器划过,试探性地睁开眼,却看见醉汉捂着手痛苦地半跪在地上,酒瓶里未饮尽的酒早便淌了满地,而现下浸到醉汉的裤子上,十分狼狈。
“啊……”裴晚怔怔地看着那个骑在马背上的男人,一时移不开眼。
“姑娘可有受伤?”他问罢,见裴晚摇摇头,回头便见眼泪汪汪半趴在地上的妹妹。
“泠泠,怎么这样趴在这?”
“二哥哥!”她话音染上浓浓的哭腔,揉着手腕便要站起来,又匆匆看向裴晚。
而马背上的温既墨眉头紧蹙,跳下马,甩着手上的长枪,阴恻恻地盯着地上的醉汉,露出一个诡异而凶狠的冷笑,“天王老子,你也配?”
长枪在他手上游刃有余,璎穗被风吹扬,锋利坚实的枪尖在他脸廓上描摹,最终嫌弃地一瞥,“脏了我的枪,也脏了本将军的手!”
方才围观而不敢上前的几个路人倒吸一口冷气,似乎心里揣摩出几分端倪。
“将、将军……莫、莫莫不是……”醉汉额角渗出冷汗,心虚地偷看了几下那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温……温温温。”
“给三位姑娘道歉。”温既墨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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