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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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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瑜笑着,装了一下,负手而立:“在下没什么才华,不过一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罢了,有什么见识也都是靠祖上和父兄来的。安国公府的世子,傅二郎君也。”

“安国公?天策上将军傅骁和骠骑大将军傅瑾是你的谁?”阿鲁图脑子转的很快,当即追问。

傅瑜笑得一脸得意:“很巧,看来阁下认得家父和家兄啊。”借着傅骁和傅瑾的势,他倒是一点也不脸红,反倒是理直气壮的很,只是王犬韬在一旁已是被傅瑜这幅模样折腾的捂住了双眼,整个人都挡在了王武韬的身后。

阿鲁图嗤笑一声,旋即道:“你父亲和兄长都是赫赫有名的将领,名扬诸国,怎么不见你有什么声名?傅家出了你这么个败类,你也不觉得羞耻吗?”

傅瑜无辜摊手,道:“我方才就说过了,我不过是一仗着祖辈和父兄,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而已。怎么,你羡慕我这种人生?那没办法,谁让我投胎的技术比你好百倍。”

阿鲁图被傅瑜的无耻行径气得深吸了几口气,围观众人也被傅瑜这般不要脸的行为噎住了,唯有斐凝,看着傅瑜这般行径,眸光微闪,嘴角不自觉的勾出一抹笑意来。

“你……你……”阿鲁图气得用手指着傅瑜,他身后的几个焉知胡亭人上前来,忙劝阻他,摇头,他们用焉知语交谈了几句,阿鲁图才静下来。他看着傅瑜,此时神情平静了许多,慢慢拱手行了一礼,缓缓道:“既是如此,早已听闻傅小公爷精于此道,不置可否赐教?”与族人交谈一番,阿鲁图不仅静下心来,就连汉语都变得文绉绉的了。

傅瑜早有此意,只是却不是现下这种情况,虽然他对自己的技艺很有信心,但到底阿鲁图是阿鲁图,不是普通人。一旁的王武韬忙上前来拉住了傅瑜的胳膊,轻声道:“二郎君,我们此前是为了争夺这摊主的彩头这才设此局,只不过那彩头早教他们拿去了。你现在比试也不过是早早白比了一场,赢了自是没什么,可输了就难办了,只怕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他们也不怎么听了。”

傅瑜拍拍他的背,抬头看了阿鲁图一眼,嘴边又有了一套说辞,但当他的目光头落在人群外的一袭月白长衫的人影上时,他顿了下,随后快步走向斐凝。

他在灯火和人群中笑着看她,眼神专注,温声说:“阿凝,你等着看我的表现,我给你赢彩头回来!”

说罢,也不等斐凝说什么,傅瑜已是转身朝阿鲁图拱了拱手。他简单的活动了下手脚,接过摊主手中的第一把弓,摆好姿势,抬眼看红色靶心。

凝神,手动,有细微的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

箭直中靶心,一旁有人高喊:“入靶三寸!”

众人惊呼,傅瑜回头笑着看斐凝,见她神情仍旧淡淡的,自顾回头取了第二把弓,摆起架势。头三箭,傅瑜权当是热热身,他心下颇有些不以为然,直至第五把弓,他渐觉手臂发力,这些蒙古弓竟不比他收藏的那些宝弓来的厚重,也收敛起了心中的不以为然,只全神贯注,就连回头看斐凝也不看了。

至王武韬失靶心的第七把,傅瑜额头上已是出了一身细汗,好在此箭仍中靶心。

第八把,仍中靶心。王武韬和王犬韬在旁喝彩,傅瑜耳内竟是众人喧扰之声。他凝神静气,闭目扬头,从怀中掏出手帕,微微擦拭额头上的汉,随后取过第九把。

第九把的弦绷得紧紧的,弓已是比方才几把重上许多,傅瑜晃了两下胳膊,脚下微动,摆好架势,屏息凝神,微抖动的臂膀架起弓,使劲拉满,随即松手。

箭势迅猛,带着不可抵挡的气势,duang的一下钉在靶心。

傅瑜心口微颤,正要歇口气时,突听一个女声高喊:“傅二!好厉害!”

傅瑜一脸便秘色的扭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就见仍旧一身衣服堆砌起来的身影在那里摇旗呐喊,看那面容,是元都公主无疑。

傅瑜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过,突然有些心虚,又有些期待和紧张的回头看斐凝,却见她神情仍旧淡淡的,只一双手紧紧捏成了一团。傅瑜抽搐着嘴角,视线从斐凝身上移开,看向站在她左侧的一个红衣女子,明艳的面容,娇俏的笑意,是卢庭萱无疑,她正手捧着一盆眼熟的墨色花朵,与斐凝猜谜赢来的那盘花一看就出自一人之手。而在卢庭萱的左侧,一身月白长衫的男子,气度斐然,面容含笑的虞非晏,正侧了头看向一旁蹦蹦跳跳的元都公主。

傅瑜觉得头都大了。

比试

第十把弓。

傅瑜握紧了又松, 松了又握紧。

阿鲁图在一旁嗤笑出声:“怎么,傅小公爷这是没力气了?”

傅瑜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斜了他一眼, 淡淡道:“你的话可真多。我这支箭,一旦射中靶心, 你可就输了。”

“与其在这里哔哔, 还不如想着等一会儿该怎么把彩头让出来,再给我好好的说几句赔礼道歉的话。”口中说着猖狂无比的话, 傅瑜心里其实也没多大的把握。

第十把弓确实不同凡响, 比之前九把, 更是沉重。弦绷得紧紧的,伸手去拉,竟是丝毫不动。饶是傅瑜收藏了那么多的弓,也不得不叹一句,这把弓只怕能和傅骁手中最重的一把匹敌。

他抬臂举弓, 又放下, 忍不住往后看。看斐凝:她乌发雪肤,气质出尘, 灼灼夺目, 宛若姑舍神人,纵然一旁的卢庭萱红妆艳容, 仍不能分其半分风华。

傅瑜却觉心慌意乱。他深吸一口气, 终于是站定, 抬手缓缓拉开弓弦, 指间夹箭,紧紧靠着手上的老茧,心里憋了一口气。

将将要松手时,突听身后有人急声唤:“慢着!”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道泠然清冷,带了丝浅淡的焦灼,是斐凝。

另一道清朗如玉,是虞非晏。

“慢什么慢!”阿鲁图身侧的一个高大汉子高声嚷嚷起来,“你们魏人就是麻烦,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停下来不成?”

阿鲁图也开口,敛容,神情肃穆:“怎么,你们要认输吗?”

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个时候也慢不下来了。

本应胜券在握,乍听身后喧扰,斐凝向来冷淡无波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焦灼,傅瑜此时不禁也有些心神动摇。恍惚间,弦上箭脱手而出,猛然间,手中弯弓牛弦震声嗡嗡。

傅瑜心下一惊。

千钧一刻,落后傅瑜一步远的王武韬忽而上前,扬臂一挥,直直地将傅瑜手中的弓打落。

沉重的弓轰然落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傅瑜心间猛跳,左臂猛然向后,扬头看王武韬,亦见他难看的神色。

王犬韬在一旁惊呼:“唉哟!失了准头!没射中靶心。”没射中靶心,却也在靶上。

阿鲁图这边的人就道:“哼,那也不过勉强算是平局。”然而只有王犬韬气呼呼的和他对视。

傅瑜缓缓收回劲道,回身看斐凝,向前走了两步,刚要走到她身前,突地一个月白身影上前来,却是走到阿鲁图旁边的大汉身前,用一股冷冽的语气问他:“你手上拿的什么?”

“宁、宁世子。”那大汉吱吱唔唔着。

毕竟傅瑜他们几人也昼伏夜出的陪了这些使臣一段时日,他们中的有些人认出他们的身份也不足为奇。

傅瑜没有回头去看,只用一双晶亮的眸看着斐凝。他两颊带了运动后的红晕,三九寒天,额间有细密的汗,微微浸湿了鬓边的碎发,星眉朗目,尤是不凡。

傅瑜开口说:“阿凝,我热。”

斐凝目光游移了一下,随后淡淡的勾唇笑了,她伸手拿了帕子给傅瑜擦汗。傅瑜眼神微眯,惬意的低了头,离斐凝更近些。

身后传来几人的交谈声,王武韬兄弟二人和虞非晏在与阿鲁图几人争论。

第十把弓确实不凡,傅瑜惊扰之下用力不慎,牛弦险些反弹,若非王武韬一拳之击,只怕傅瑜左臂会被自己的力道震伤,轻则脱臼,重则骨裂。弓确实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阿鲁图一行人,先且见了傅瑜来势汹汹,便想着使了阴损的法子,但他们计谋因情急之下,露出破绽,被斐凝和虞非晏一眼看出。

傅瑜回身向王武韬致谢,看向阿鲁图一行人,缓缓开口道:“刚才我惊了弓,也能和你平局,看来是我赢了。”

阿鲁图等人还想说什么,一人狡辩道:“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你本来射不中靶,刚才一惊反而射中了呢?”

“那就再来一场,这次我让你们心服口服!”傅瑜轻笑道。

阿鲁图却伸手制止了身旁人,从腰间取下一小儿臂长的弯刀匕首,两手递给傅瑜,鹰似的目光盯着傅瑜,缓缓道:“认赌服输。我输了,这把刀就是你的。”

阿鲁图回身看身边的人,突地一拳打在他的胸口,这人猛然后退两步,半蹲在地,嘴角溢出一丝血来。众人被阿鲁图的行为惊了一刹,一直静默不语的元志突地上前把傅瑜往后带了带,扬胸上前。傅瑜笑着推开元志,看阿鲁图,阿鲁图却只是低头看地上的族人,狠戾道:“我要赢,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说着,阿鲁图转身就走,剩下的几个焉知胡亭人追上去,隐隐的,傅瑜听见他们道:“我们不是魏人,没那么多阴谋诡计。”

傅瑜嘴角微微抽搐。

“傅二,她就是你的夫人吗?”元都公主扒开人群,走过来,问他。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斐凝,一张蜜色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傅瑜自然的上前,伸臂隐隐的将斐凝护在身后,点头道:“是的,元都公主,这是我夫人。”

元都公主一手绞着辫子,一手叉腰,眸光幽幽的看着斐凝,缓声道:“你比焉知的阿鲁图还要勇猛,可是你夫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她受得了你吗?”傅瑜忍不住回头看斐凝,斐凝的额头正在他的下巴处,白皙的面容在灯火下隐隐泛出玉色光泽,一双眉眼含笑,波澜不惊,一如往日。他心下百转千回,想的却是,他是个粗人,尤好弓马,斐凝是被文官的斐之年娇养长大,自小有琴棋书画茶花熏陶,他们原本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的人。

煮茶泼墨这种事他愿意为了她静心去学,他愿意放下自己的马球教坊走进斐凝的世界,可斐凝却不愿给他开那扇门。他敬重她,迁就她,用心包容她,愿意每天逗乐她,即便二人相处不似夫妻更似好友,他也愿意等下去。

元都公主扬眉,继续道:“夫人怎么不回我的问题?傅二这般勇猛,夫人床榻间也受得住么?”

热气涌上头。

傅瑜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虽然之前就因为他弯弓红了,但此时更似两团火焰在脸上烧,来不及多思,傅瑜就冷声道:“公主言语太随意了些,还请慎言!”

傅瑜伸手去牵斐凝的手,回头低声道:“阿凝,你别听她胡言乱语!”

“我是胡言乱语?那难不成——”傅瑜总觉得这位元都公主还能说出更加惊掉众人下巴的话来。他打从心底服气她,便是在现代,也没有一个女子这般随意问出这种问题的,这是赤|裸裸的挑|逗了。

“公主来自百业,想必对中原文化礼仪颇为不懂,是以语出惊人。”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从傅瑜身侧传出,竟然是虞非晏。他面色冷淡,双眉紧蹙,一旁的卢庭萱皱眉拉了拉他的衣袖。虞非晏似乎想起什么似的,他欲言又止,想要往傅瑜这便抬头看,终究却是没那个勇气。

“罢了,公主初来永安,想必很多事还不清楚,”斐凝轻声道,轻轻捏了傅瑜的手一下,“阿瑜,我们走吧。”

傅瑜回头看她,斐凝面色平静,神情冷淡,不如方才给他擦拭汗水时的迟疑腼腆。纵然她仍是面目冷淡,可傅瑜却知道,她是真的恼怒了。傅瑜不敢怒不敢言,看也不看元都公主一眼,客气而疏离地对虞非晏道了一句:“刚才多谢虞大郎君识破胡亭人的轨迹”才对王犬韬兄弟二人笑笑,拉着斐凝离开。

便是走远了,似乎也还能听到元都公主还在叽叽的说着什么。傅瑜静静的牵着斐凝,出了这档子事,两人都是没什么心思逛了,只能打道回府,回府之后才发现他们竟然算回来的早的,傅骁带着傅莺莺还没回来。

“阿凝,你别生气。”傅瑜放缓了声音,轻轻道。

斐凝回头看他,随手松开了颈间的披风绳索,缓声道:“为何这么说?该生气的不应该是你么?”

她招手,让茶房里的几个侍女退下,被茶水和火炭熏得暖融融的屋内,顿时只余他们两人,傅瑜一时有些紧张起来。

斐凝站在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抬眸看他,声音又轻又软,却带着些凉意:“……阿瑜。”

她唤他。

傅瑜回神。

屋内一时静谧半晌。

傅瑜觉得许是茶房的火炉烧的太热了,让他背后都有些汗湿。

“……罢了。”

“别,”傅瑜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你想说什么?”

斐凝回身看他,神色又恢复了到了往昔的平淡,还是一如往日的云淡风轻,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影响到她的情绪。她说:“我本来是想问,你觉得委屈吗?我这般对你,你觉得委屈吗?”

傅瑜咧嘴笑出声来,伸手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呢?我娶了喜欢的女孩子,就是天天和你这般相处,我心里也觉得开心。”有时候半夜醒来,血气方刚的年纪总有些冲动,也会觉得委屈,总想要再进一步,让两人的关系更亲密些,只是往往下定决心时又想起斐凝那双似乎波澜不惊的脸,心中对她的敬意和爱意愈发让傅瑜伸出去的手顿住。他越发觉得自己身边躺着的这个人是个怎么捂也捂不化的冰块,觉得自己的一腔热血柔情都喂了狗。但清晨醒来,见了身旁人的脸,夜里起的那些旖旎心思和狭隘的怨气却又消解了。这是斐凝,他该敬她爱她,心里头便只剩了这么一个想法。

斐凝嘴唇嗫嚅着,她抬眸看傅瑜,就着昏黄的光晕,整个人都闪着微微的光晕。

她想要说什么,傅瑜侧耳去听,外头却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竹声响,响彻云霄,似乎就连这房屋也跟着震了一下。

傅瑜拉了她的手,匆匆将斐凝刚刚取下的披风勾来,将她裹住,一手拥着她出了房门,嘴中忙道:“阿凝,定是放焰火了。我知道东苑小阁楼拿来看烟火角度最好了!”

斐凝被他半拥着,匆匆出了茶房,一阵红绿光芒闪过,一朵硕大的焰火在半空炸裂。

斐凝的脸颊靠在傅瑜的胸腔上,隔着几层衣衫,似乎能感受到他炽热的胸膛,她听见他胸腔内的心跳声,伴着半空烟火的声响,“嘭嘭嘭”,像打鼓,一下一下的击在自己的心头。外面凉,仍有北风顺着缝隙吹过来,傅瑜伸手把她拢的更紧了些,又用另一只手细心地给她围上披风。

天边火树银花,府外人声喧嚣,耳边心跳如鼓,斐凝突地笑了。

傅瑜过了一个很是忙碌的新年。往年他大可以按着自己的心意闲玩,今年却是立冠、成家、立业,外加也要慢慢袭爵了,简直是忙得脚不沾地。即便如此,傅瑜还是记得带了斐凝去斐府拜年,也就是这个时候,见到了斐右江。斐右江二十几许,面容不太肖父,却也是一表人才,神采奕奕,看着一脸浩然正气,是傅瑜往日里最看不顺眼的那种死读书的太学生。可如今这酸儒生成了自家大舅子,傅瑜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大年初二的,酸溜溜的应了几句诗词,直把傅瑜膈应的饭都不想吃。

席间,斐之年见着斐右江和傅瑜的情形倒是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傅瑜却宁愿这大舅子和自己打上几拳也比如今吃个菜也要来首诗的好。

新年收贺礼,照例是博陵崔氏、朱焦朱然两师兄弟、郑王陶国公府、一些公主府和亲王府这些历年来的亲朋好友,傅瑜还收到了江南林氏送来的几方新墨和几匣子新纸,这些是林拾的异母姐姐林娇娘送来的。林家的意思傅瑜也知晓,当即让人把这些东西搬到了西苑给林拾,安国公府上主人少,林拾这般身份便也能算半个郎君了。除却这些,竟还有元都公主送来的一小箱子药材,傅瑜不解其意,只能抽搐着嘴让人回了一小匣子珠宝,听说元都公主最喜珠宝,送这个大抵是没错的。

正月十五的元宵宫宴,傅骁罕见的露面出席,领了傅瑜和斐凝进宫。往年的元宵宫宴傅瑜只觉没趣得很,今年却是改了许多,一则是建昭帝天命之年,二则是五国来朝,此次也算设宴与诸国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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