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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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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仲元的声音有些哑:

“殿下,末将正是因全无不甘,而生不甘。”

“啧。”万俟悠淡淡一笑。

“因为孤是女人?”

裴仲元的声音轻了两分:

“因为世人愚顽可笑,而末将也不过是其中一俗人。”

“说这话,你还真是比从前长进了。”

万俟悠看向他。

“去樊州,杀了万俟睿。”

“是。”

公主请登基(二十一)

大正殿内,宰相闻季枫双手轻颤,他花费良久,几乎用光了所有的线索,查出来的却不是皇后暗害了陛下。

“事到如今,你的意思还是陛下为了求子,吃了外面那些游方郎中的壮阳药吃多了?”

吃到发疯?

跪在地上的太监年纪不大,却有着在宫禁中待久了的稳重。

他身上受了许多刑,却跪得稳当。

“回相爷的话,确实如此,药是陛下让杂家找来的,那郎中说了这药只能吃十颗,陛下让杂家拿到药方之后就把郎中杀了,前后做了四十颗。”

四十颗!

拿起那只剩了三颗药丸子的药盒,闻季枫看了一眼,只觉得气血攻心几乎要晕厥过去。

一人只能吃十颗,陛下整整吃了三十七颗,别说是人了,就算是一头猪,那也得成疯猪啊!

他快走了几步到内间的门前,又猛地停住了脚步。

“陛下如此发力,竟然没中一记?”

那太监抬起头,看向他。

“闻相,其实陛下的身子早几年就已经虚垮了。”

闻季枫何尝不知道,太医院的请安脉每日都要做的,他借口查陛下狂症因由,早就看过了,脉案上清清楚楚写着陛下的虚弱、疲乏和无力。

“张长寿,本相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如实告诉本相,此事旁人真的丝毫不曾干涉?又或者,你认识那郎中是有什么人介绍……”

张长寿忽然一声轻笑:

“闻相,我本以为您是真的忧心陛下,没想到您是别有所图。”

此言诛心,闻季枫看看一侧一直站着的宗正卿,对张长寿说:

“你只消想想……”

“并无。”张长寿回答得果断,“那郎中杂家幼时就认识。”

一时间没了线索,闻季枫只让人将张长寿与之前的御前总管大太监吴福来一起收押了。

“于情于理,陛下求子心切,也说的通。”

宗正卿的意思很明显,查到这里就行了,再查下去,陛下的脸面也保不住了,为了要个儿子吃药吃到发狂症,这还不够他们大启朝以后在史书上遗臭万年吗?闻季枫还是不甘心,回了家已经是宵禁时分,等他终于上床安寝,已经是一更天了。

“闻相!闻相!不好了!禁卫在圣恩寺找到了刺杀太子殿下的刺客,六皇子,自尽了!”

“什么?”

闻季枫匆匆忙忙穿上衣裳就要往外走,却又有人来报:

“闻相,那大正殿太监张长寿留下血书自尽了!”

“什么?!”

张长寿的血书很简单,蘸了自己的血写在了牢房的墙壁上。

“太监无同谋,闻相欲栽赃,陛下服药疯,长寿尽忠亡。”

举着火把看过去,每个字都污秽不堪,几乎要被火炙烤出臭气。

“杀人灭口!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闻季枫几乎癫狂,看见穿着一身淡灰色长裙走入了大牢的太子殿下,他几乎要扑过去大骂这女子是亡国祸患。

可他没有,因为宗正卿一挥手,天牢的狱卒牢牢摁住了他。

“闻相,你在查我父王狂症根由的时候引诱张长寿,让他说出是我母后让我父皇吃下了那丹药,张长寿知道你的图谋,为了自己的家人不被株连就只能自尽。”

俯身看着被人摁在地上的闻季枫,万俟悠的眉头微蹙。

“你好歹也曾是一代名儒,是先帝选给我父皇的老师,怎能做出这等事来?”

宗正卿站在一旁刚想劝慰太子,却看见了她头上的银簪:

“殿下,您……”

“孤又一个兄长没了。”

宗正卿也知道了六皇子自尽一事,心知殿下如此也是重情,只能劝说:

“殿下,万俟晋犯上作乱谋害皇储,得此下场实乃咎由自取,殿下能留他全尸,已经是宽仁之举。”

万俟悠淡淡一笑,仿佛是应了这位老臣的所说,她再次看向闻季枫,口中问:

“宗正卿,闻相这般,该如何处置?”

“殿下,闻相构陷皇后,实属大逆不道,可如今朝堂动荡……”

“孤明白。”

这位宗正卿也是方正之人,纵然不喜大启国祚落在一个女子头上,可如今最后一个原本还有些指望的六皇子都死了,他便将自己的忠心都放在了太子身上。

见太子能听得进自己的谏言,他的心里顿时舒展了不少。

“殿下,为今之计,还请殿下出面安抚朝堂和民心为上。”

“宗正卿放心,孤既然被父皇托以江山,就定会尽心竭力,只是孤毕竟年轻,许多事还要如宗正卿这般的肱骨之臣辅佐。”

太子言辞谦和,让宗正卿忍不住摸了一把胡须。

还好,大启江山还有救。

女子当皇帝怎么了?这位未来的陛下,肯定不会吃壮阳药!

数日后,当宰相不到一年的闻季枫被罢官去职,流放朔州,流放路上,他收到了一封信,是闻家的本家寄来的,信上将他痛骂了一顿,顺便告诉他,他已经被逐出了闻氏一族。

信还没读完,闻季枫就已经晕厥过去,押送他的刑部小吏在驿馆守了他几日,见他出气多进气少,干脆就将他扔下,押解着其他犯人走了。

驿馆的差役也不愿为他掏钱治病,干脆就将他抬走扔到了一处庙前。

闻季枫昏厥了将近十日终于醒过来,却发现给自己灌药的是一群年轻女子。

“请问,各位小娘子,你们是……”

“我们是还圣宫女学的学子。”

小姑娘们叽叽喳喳,见他醒了,高高兴兴收起了木碗。

“老爷爷,您别担心,我们给您用的药都是还圣宫布施给老弱无依之人的救命药,是不用您单独花钱的,您只管好好养着病。”

还圣宫……女学……

闻季枫神

色凝滞,眼睛缓缓转动,终于看见了一尊高高在上的还圣元君像。

“咯。”

他嗓子里卡了两下,吐出了一口黑血。

崇安十四年的秋天,宰相闻季枫被贬,户部尚书柳承雍告老,户部侍郎文咏峰被处决,兵部侍郎牵扯到了六皇子刺杀太子一案,光禄寺卿牵涉户部纵火案……

繁京城里的红颜枫一夜间红了,仿佛是被血染红了。

做官犹如林中做树,一棵大树倒下,自有旁的树争光而起,比如原本的宗正卿出任宰相,太子詹事暂时兼领户部侍郎,浙州刺史调入繁京,新旧更替之中,又有新的小树苗开始萌发,只不过这次许多的树苗都穿了罗裙。

在此等乱局之中,还有乌蛮再次举兵入侵的战报传来,监国的太子殿下当机立断,一面让自己手下的东宫属官入户部查账筹措军费,一面从浙州等地调拨钱粮支援朔北。

十一月,朔北大捷,朔北军截拿乌蛮王帐的三位皇子,斩杀了乌蛮国主。

十一月,南江以北突降大雪,太子殿下派出詹事府主簿越知微连同户部员外郎孙玉瑶南下赈灾,因当地百姓信任太子殿下,又有两人调度得当,使得当地冻死之人不过百数。

崇安十五年倒是难得的风调雨顺之年,国库比从前宽裕了些,秋天,太子殿下就下令在九曲江上开凿水渠。

……

日子一晃,到了崇安十七年。

宰相告老还乡,临走之前,他的最后一封奏疏再次引发了廷议

——他请太子殿下登基。

太子殿下压下了这份奏疏。

第一日,朝堂上又有数十官员联名请太子登基,太子仍是没有应允。

休沐过后又逢端午,繁京城外的镜湖上龙舟竞渡,忽然有人指着天上说:

“快看,龙一样的云!”

只见天上的一朵云呈巨龙之态,鳞爪毕现,栩栩如生。

“这是吉兆啊!这是吉兆!”

什么吉兆?

人们都想到了那位已经一十三岁的太子殿下。

“陛下已经疯了四年了,四年都没好转,难道咱们还能再等下去?就算真好转了,又能如何?太子殿下已经一十三了,羽翼已成,也该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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