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1 / 1)
端午之后的大朝会上,百官跪地求太子登基,带头之人是新任宰相苏至正。
在他身侧所跪之人是穿着一身紫色衣裙的户部尚书兼太子詹事闻初梨。
在闻初梨身后,还有穿着红色罗裙的工部侍郎越知微、殿中少监苏姮、户部郎中孙玉瑶、工部水部司郎中卓妩君。
再后面,又有穿着绿色衣裙的大理寺正于兰娘、礼部员外郎韦琳琅、吏部清吏司主事柳青微、门下省录事苏婕、御史台主簿孟雪照……
至于殿外,还有更多穿着青色裙子的女子跪在她们的同僚之间。
三品着紫,五品穿红,六七品穿绿,□□品穿青。
在偌大朝堂之上,这些女子还是
显眼又少见,却又在此时此地,与朝堂上穿着淡金色长裙的女子交相辉映。
“殿下,请登基!”
“殿下……”
“罢了。”万俟悠正要说什么,却见有人从议政殿的正门走了进来。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了大启,你也不要再谦让了,你是陛下御笔亲封的太子,陛下如今不能理事,你难道还想让朝堂上下人心难安么?”
一身正色衣裙的皇后走入朝堂,她的手中拿着大启朝的玉玺。
崇安十七年五月初九,在宰相、尚书和九卿的见证之下,皇后扶着陛下的手在退位诏书上摁了下去。
万俟礼瞪圆了眼睛,抖动着嘴唇,他仿佛突然有了片刻的清醒,想要骂出“逆贼”两个字。
可看见他挣扎的,只有满脸温柔不舍的皇后。
崇安十七年七月,繁京的茉莉花香更胜往年。
寰丘祭天之地,穿着一身金红色长裙的女子头戴金冠,腰间挂着龙佩。
群臣肃立两旁,她一步步地走到了最高之处。
冗长的祭文,每个字都是对她的期待,落在了她的心上。
头上是苍天。
脚下是黄土。
她看着群臣百姓跪倒在地山呼万岁,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的父皇总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任何人站在这,都会妄念丛生,以为自己与天地一齐,可将世间万物操纵于指掌。
她,是天子,天命所归,受祚于斯。
下一刻,女人看向了远处。
那里是西北。
她没有丝毫曾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
她还有一个没有履行的诺言。
“开恩科,男女同科?”
看着陛下继位后颁下的旨意,群臣忍不住开始挠头。
第一个是改元,然后尊皇后为太后,这是应有之事。
改年号“元戎”,虽然有点杀伐气,可想到陛下还没登基就灭了大半的乌蛮,这个年号也可以。
第一个就是恩科,恩科也是例行的,男女同科……礼部主簿转头看见自己穿着裙子的上官,将一些不当之言咽了下去。
“此事,陛下也是早有打算的了。”礼部尚书叹了口气。
“陛下执意如此,咱们照办就是。”
世家遴选女子为官既然已经渐渐成了气候,清流也不能落下,不然岂不是给了世家坐大的机会?
第三个——
“勇毅侯,安如意,救驾之功?”
公主请登基(二十二)
元戎初年四月,在扩建的朔州城里多出了一座极大极威风的宅邸。
这几年因为乌蛮造不出乌蛮奇兵,反倒是朔北军一直粮草充沛,朔州城里的小孩子也比从前多了许多。
他们看着那座府邸一日日建起来,一日日变得宏伟,怎么想都想不出能有多大的官来住进去。
“娘,是公主会回来吗?”
小孩子们都知道,朔州城是来过公主的!
“嘘,跟你说过多少次,公主已经登基了,要叫陛下。”
“娘,那公主陛下会回来吗?”
这下小孩子的娘也不知道了,盯着手里正在缝补的战甲,想想多年前那个笑容和气的小娘子,妇人拍了自己女儿的屁股一下。
“武娘子教的算数你学会了吗?就来跟你娘我歪缠?赶紧去学!元帅说了咱们朔州以后也得跟繁京通商的,到时候繁京来人跟你买东西你算账都算不过人家!”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走了,妇人将战甲穿在了身上。
去年秋天没有乌蛮人来,这甲一年没上身,还真有些紧。
“日子太平,这就是胖得快呀。”妇人叹了一声,把甲衣扒拉下来继续改。
四月十六日,朔州刺史苏引带着人将一块御赐的匾额挂在了那院子的大门上。
小姑娘拉着自己娘亲的手看热闹,听见祭文里的话,她小声问:
“娘,谁是安如意啊?”
娘没有回答。
小姑娘抬头。
“娘你怎么哭了呀?”
在小姑娘身旁的另一侧,一个穿着赭石色对襟袍的老人眯了眯眼睛,仔细看着匾额上的字。
“‘勇毅学宫’,陛下这是以侯府的规制给安娘子在朔州立祠啊。”
小姑娘不懂什么是侯府,什么是立祠,她一边用袖子给娘擦眼泪,然后被娘嫌弃地推开,一边歪头看向这位老人。
“武娘子,学宫是我们能去读书吗?”
“自然。”七十多岁的武粉桃武娘子对这小姑娘点了点头,又去看那匾额。
她从南江府来朔北也已经三年了。
数年前武春芽带着在朔北采到的东西回到了山海镇,她就动心想要来朔北,只是她的两个女儿武桂玉和武桂心都不愿她一把年纪还要受奔波之苦。
武桂心身为骑鹅娘娘庙的主祭不能随意离开,武春芽是下一任主祭,山海镇也需要武家女儿们的医术救人,最后是她的长女武桂玉带着她的小孙女武春苗先搬来朔州。
四年前,武春苗第一次带人下到了地谷之中,地谷幽深不见底,武春苗还是用抛物计算之法发现了地谷深处的风有向上之力,也就是说,是地谷的底部有风往上走。
武桂玉将这个消息连同各种测算之数送去了繁京,没多久,繁京就派了几个精通算法之人到了朔北。
听说了这个消息,武粉桃彻底坐不住了。
怕她吃苦怕她受累,总不能怕她学算数吧?
于是,这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一路自山海镇北上,坐着小骡子拉的车,偶尔混混镖局车队,大多数时候是跟在官府押解的后面,因为年纪够大,给人看病和算命别人都信,也能换了钱来,又靠着骑鹅娘娘庙的凭信在各处还圣宫混吃混喝,混了半年混到了西北。
只可怜武桂心和武春芽,俩人去了浙州一个月回来,家里稳若定海针的老太太跑了,还把神鹅蹲过的那把四方凳、她们后来找人新画的骑鹅娘娘像一起带走了。
幸好,武桂心写信给了自己姐姐,她姐姐又找到了江元帅襄助,武粉桃刚过了墨山进了西北地界就被朔北军按图索老太太给找到了。
武家三代女人自此在朔北扎了根,要么教书、要么行医、要么去探查地谷,吃上了官粮,穿上了裘衣,吃不着鱼,皱着鼻子吃烤羊肉,唯一不变的就是祭祀骑鹅娘娘。
“春芽一直说陛下是骑鹅娘娘转世,我现在也有些信了。”
西北的春风自南而来,吹去了浮沙和灰霾,晴空之下,“勇毅学宫”四个字熠熠生辉。
同是学府之地,远在繁京的国子监已经打成了一片。
“要我说甲字卷才是最好一卷,谁也别跟我争!此卷微言大义,行文磅礴,定是一君子所做!”
“丙字卷!丙字卷以水入题又用‘水利万物而不争’破题,行文浑然天成,所言详甚、妙甚哉!”
“辛字卷!绝伦之文章,定是天赐之作,世间难寻其二!”
几位国子监的博士路过,见状都不禁掩面叹息。
“自古文无遮去姓名刊录示众,又说是此次科举的前十名……这分明就是等着看国子监的热闹。唉,什么甲卷丙卷辛卷,分明是卯卷更好,治世之道躬谨于学,这才是至理,什么文辞华美,不过是堆砌之言罢了。”
“卢大人说的有理,所以,下官觉得还是乙字卷更好……”
“说起来,当年陆状元的文章真是精妙绝伦,可惜了,明明做到了起居舍人,却因为被太上皇得病一事牵连,被贬谪离京。”
“陆状元固然高才,在下官心里也比不上这次的乙子卷。”
几只喜鹊落在枝头,刚想休息下,就被这群聒噪的人类给吵走了。
听说国子监不止学生们在吵,连博士们都脸红脖子粗,坐在集英殿里批阅奏折的皇帝陛下轻笑出声:
“看来以后这样的文章之论还是多些更好,我记得朝中一直有小吏收钱把各处的公文摘抄之后卖给各地的刺史,这生意还做得挺红火?”
以为陛下是要追究小吏们的谋私之事,吏部尚书连忙站起来想要上前,可还没等他开口,陛下又说:
“要不就专门挑些折子和圣旨,刊印出来,不管是京官也好,外官也罢,终归是能多知道些朝中的消息……只是这样一来那些誊抄公文谋生的书生们怕是又得找别的营生了。”
见陛下还能为抄公文的书生担心,应
该不是真的要追究那些小吏,朝臣们的心也放回了肚子。
吏部尚书悄悄坐了回去。
面前的十几本折子批完,万俟悠抬起头看向联袂来找她的三部尚书。
吏部、礼部、户部。
嗯,不是为了这次恩科的结果就是为了这次选官之后的人员调配,又或者她的婚事。
“重青,不是说今日有樱桃酥酪?端几碗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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